一碟盐水毛豆，两盏白瓷酒杯，三样卤味小菜；街上清净，行人寥落，两人对饮，一地豆荚皮。
张伯吃多了盐水毛豆，嘴也吃累了。听了王莱的劝说，最近不太平，赚不到几个大钱，不如在家休养几日，等风头过了，再出来营业开张。
收拾完摊位，撤了招牌，推着摊车，嘴里哼着悠长的小调回了家。
太阳西沉，只西边一片红彤彤的。王莱在张伯那吃罢了酒，见天色未晚，还去了一趟师父家。
师父家的家门被一把铜锁锁住，王莱翻过山墙，跳入内院，各屋门环上各上了一把小锁，内屋门缝夹着一封牛皮纸信封。
打开书信，信内娟秀的簪花小楷写着：我与阿爷随着姑姑师父上山学艺。虽是山高水长，但亦有再见之时。勿念。
王莱脑海中浮现起，总爱跟在自己身后的讨要礼物、古灵精怪的麻师妹。
落日烧了大半个天空，火光一路烧到地上，大街商铺的白墙红得好似也着了火，街中央那一片干涸了的殷红血迹竟也变得新鲜起来。
原本寥落的大街此刻格外安静，商铺一排全部关上了门，小贩们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一队衙役踏破这份安静，脚步声匆匆而来，直进了府衙。
王莱趁着太阳下山的那点余晖回到家中。夜幕刚刚降临，更夫早早地上了街，重重的敲起了锣来。敲一下锣喊一嗓子：
官府有令，近日有贼子肆虐城中。为百姓计，即日起实行宵禁。戌时之后，不得无故上街，违者视为贼子同谋。特此通报。
王莱一整夜呆在家中，打坐调息，搬运气血。
一夜无事。
这一夜虽说无事，但也热闹，房顶上来来往往不少人。
仙居山一行，王莱内家功夫，气入了大周天，听力大涨。屋顶上的夜行客，轻功亦是非凡，只在提纵借力时，发出丁点声响，却被王莱听的一清二楚。
直到次日五更天，又是要杀猪的时候了。
虽说城中实施宵禁，但屠户五更天杀猪宰肉却是雷打不动的行规。不管贼子怎么闹腾，酒总是要吃的，肉总是也要吃的。
王莱简单洗漱一番，便抄起杀猪刀，去了屠宰场。销了假，补前几日的常例。
杀了好几头大猪，还没等到人来，屠夫们就被请出了屠宰场。如此放了班，王莱今日还要去一趟白府，拜见白老太爷，另外还想把轻功学上一学。
昨夜房顶可是热闹，王莱眼馋不已。若不是不会轻功，怕弄出动静，不然也上屋顶耍耍乐子。
刚走上街，街上乌央乌央一群人。王莱甚是好奇，昨日还是冷清的很，今日怎么竟冒出了这么多人来？拉住从身旁跑过的行人，问道：
“前头出什么事了？”
“走水啦。”行人随口回答，匆匆赶了进去，融进人群。
一群衙役围成人墙，不让人进。火势不大，只烧了县衙旁的一户人家。只不过县衙的白墙被火燎的黑不溜秋，乍一看竟没看出，是白墙被火燎了黑，还是黑墙上了白漆。
那户人家房子烧了大半，房梁坍塌下来一半烧成黑色，一半还挂在墙上。废墟里木头的清香，混着青烟袅袅升起。废墟中一具尸体盖上白布，外露出一截烧焦的手臂，手里还死死攥着一叠银票灰烬。
最前面是一个衣冠不整、蓬头垢面的妇人，身上的衣服被火星烧出一个个洞来，赤着脚瘫在地上痛哭，两个衙役手持水火棍拦在她面前。
“当家的～当家的，你死的好惨呐～”“大人们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为我们做主啊。”
这妇人痛哭流涕，眼泪横流。周围的人窃窃私语，或不忍，或轻笑，或冷漠，有几个完全不看，几双眼睛直盯着废墟。
从废墟中走出来一个身穿武官服饰的男子，面部阴鸷，眼神锐利。属下探查完，回来禀报：“在墙根找到了，这个。”
递上一个火折子，高高举过头顶。
这武官男子，拿起这个火折子细细端详，说道：“应该是他们干的。这里离县衙不过几尺，他们是想把这火烧到县衙里。好，浑水摸鱼。只可惜天算不如人算，只将这屋烧了一半。”
“大人，那我们要不要先下手？”
“不着急，等了这么久，再多等几日。还没钓到大鱼怎么能收网呢？你们好生盯着他们，一举一动，都要回来禀报我，如果再出这种事情，自己去领板子。”
“是”
王莱躲在人群中，目送这武官男子与他的下属离开。刚刚他们在那边低语，王莱只听见了“大鱼”“收网”几字，其余的都没听清。
王莱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心中暗想：之前偷听的要么不会武功的普通人，要么是极近的距离，这次竟没有听清，想来他们也是内家高手。
待他们走后，衙役开始驱散人群。王莱方才注意到，人群中有几个生面，正打算探查一番，人散之后却没见他们踪迹。
想到今天还要去白家，如此只好作罢。王莱在街上寻了一家名叫“一得宝”的文房四宝店买了一些礼品，去了白家拜见白老太爷。礼物不算珍贵，只是个心意。
城北权贵人家集聚，马家也在这城北。
白家坐北朝南，三重门楣，左右雕五只蝙蝠，意为五福临门。外有一座牌坊，题字“进士及第”。
到了白家递上拜帖，因来过几次，门房也识得王莱，自然不会发生那种狗眼看人低的龌龊事。
却被告知白老太爷不在家，只好去见了管家。给了书信，请他引荐门客。白圭写信时，王莱就在身旁，自然知道信中的内容，自然不怕管家不引荐。
管家看了书信，当即请王莱一同去见。
斩立决前，第四日，夜。
家中，王莱盘坐床上，五心朝天，打坐调息。挂在胸口的琉璃珠，内部淡淡的发着幽光。若不仔细去看，极容易把它忽略，这幽光形状像极了一朵灵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