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辰时,起西北风,风势不小,城墙上的旌旗猎猎作响。
城内大街北,茶摊写有一个大「茶」字的幌子随风摆动,幌子横档不时撞击着茶摊的木柱。
“小二结账。”中气十足的一声将小二惊了一跳。
说话的正是王莱,瞧着日头,估算时辰应是差不多,随即结账,赴约而去。
北门。
一大群人闹哄哄的,堵在城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一辆马车卡在城门口,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得,将半开的城门堵得死死的。隐约还能望到后面还接着几辆板车,车上垒起三层高高的檀木箱子,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马夫弯腰跟守门军卒在一旁交谈,递出了几文铜钱,守门军卒只瞟了一眼,可不为所动。
忽地,马车下来一个锦衣男子,生得倒是不凡,面相温润如玉,眉眼中自有一股清贵气。向着守门军卒们抱拳道:
“还请诸位把另一扇城门也打开,让我们能进城。堵在这里也不是个事,久了怕大人们怪罪,连着诸位也吃挂落。”
“这位公子,不是我们不乐意开城门,确实是上头有命令,这段时间只能开一扇门,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一位身穿藏青官服的大肚城门官,从守门军卒身后站了出来,立马接上了话。
作为守城门的城门官眼力非凡,知道面前这个人穿衣打扮,行为举止,非是一般,也不像对普通百姓那般蛮横,说话十分客气。
锦衣男子也十分上道,从袖口中拿出一把碎银子,握上了城门官的手,递了上去,还是脸带笑容的说道:
“这位大人,我们是唱杂剧的曲社,一路南下演出。这次接了杭城都指挥使家的寿宴,给他家老太太贺寿,唱上一出戏。这几日进城修整,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唱杂剧的曲社,多是师徒或是一家结社,人数不会很多,不像后世那般的大剧团,动辄好几十人。
城门官搓了搓手里的银子,视线望向城门外的板车,刚想询问,锦衣男子察言观色抢先道:
“樟木箱子里都是一些唱戏的行头,没有什么携带任何违禁的物品。进了城就住在春来会馆,还会在城里排上一出戏,大人若有时间,还请赏光来看。”
马车内,一位斗笠面纱女子端坐在上,若隐若现,看不清容貌。右手边的翠绿宫装女子侧坐,透过吹开缝的窗纱,暗暗地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五姐姐,不会出事了吧?”
“能出什么事?”
“常言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二哥去了这么久怕他被小鬼缠住。”
“你二哥走南闯北地还怕小鬼缠,安心等待片刻。”
一会,另一扇城门缓缓被抬动,马车与城门松出了一条缝来。只听见城门官说道:
“城门自然是不可能全部打开的,只能将另一扇门微微向内抬起一点,让你们的马车能通过。”城门官腆着个肚子,袖口直直地垂下,脸上满是笑意。
在不明目张胆违反上头的命令时,给自己捞点好处,再说了这银子上头要拿,下面要分,又不是我一个人吃独食。这个城门官总把「做官要和光同尘」挂在嘴边,上头的争斗跟我这等微末小官有什么干系。
“多谢大人。”锦衣男子翻身上车,马夫驭马蹭着龟裂红漆的城门缓缓驶进了城中。
马车后面接着几辆板车,一行车队驶进城内,车轮碾过青石板上的凹坑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那声音显得十分奇怪,沉闷中带有一丝清脆声,时有时无断断续续的出气声。
王莱耳廓微动,听见了樟木箱子里的响动,感知到了异样。心中转念一想,杂剧班子走南闯北带点兵器防身也算正常,也就放在了一边。最后一辆板车驶过城门,堵死的城门恢复了畅通,出城的人沿着一侧的拒马排起了长龙。
马车掀起一点窗帘,探出视线,王莱福灵心至回身对了上,只见白色面纱下一双明亮的眸子若隐若现,像是十五明月那般清亮,又像是山涧的一眼清泉那般深邃。
眸子的主人同样也看到了王莱,颔首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车队辘辘远听消失在王莱眼中。王莱总感觉还有再见面的机会,但当务之急是要和白圭汇合一同去仙居山,转过念头,大步迈出了城门。
城外两道种了不少的杨柳,清风吹动杨柳,柳条微动。杨柳下年轻的男女折柳相送,盼望再见面的时候。拄棍的花甲老人送着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出外闯荡。
马蹄声碎,惊破了这份宁静,杨柳枝头的燕雀纷纷远飞。一辆马车急行出了城门,卷了一阵黄烟。
“吁。”马夫拉紧缰绳,马车迅速减速,停在了王莱身前。
白圭从马车里钻了出来,急忙说道:“赶快上车,马上就去仙居山。”王莱上了马车,马夫马鞭一挥,挽马四蹄奔跑起来。
王莱第一次坐这个时代的马车,没有想象的那般舒适,马车没有避震,黄土路上石子又多,挽马跑得又快,颠簸得狠。马车不大,车内只能容下三四个清瘦的人。白圭坐在正位,手边还散落了几本史书,书页有不少翻折的痕迹,一看就知道是常翻的书。
王莱坐在左侧,白圭一上车便开口说道:“我们先到山下的三隐村,与采摘灵芝的采药人汇合,由他带队上山,到了大虫前方,就全靠你引开它了。”
王莱摸了摸腰间插着杀猪刀的皮质刀鞘,向白圭点头道:“这本是我该做的。”
心中嘀咕道:“杀虎,跟会杀猪有什么不同?”
马车一阵剧烈颠簸,忽然停了下来。
“发生什么了?”白圭面有不悦,急问道。
马夫回道:“前方有落石堵住了去路,要换一条路上山。”
白圭连忙掀开车帘,王莱侧身从掀起的空当望去,只见一块两人高巨石不偏不倚地正挡在路中间,拦住了去路,拦腰截断的松木,半截松木连带生拔出根系一同压在巨石下。
“时辰会晚吗?”
“晚不了多少,一准能在午后赶到。这条路我也曾走过,时辰大概不差,定不会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