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铜灯中摇曳，将两道纠缠的人影拉得老长。
楚照指节泛白，匕首在掌心已凝出霜痕，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像寒夜绽开的曼陀罗，带着淬毒的艳丽。
“姑娘当真要试这趟浑水？”
话音未落，七枚透骨钉已破风而至。
青衫骤转似流云，楚照不退反进，足尖点地时激起三寸尘烟。
匕首在空中织成银网，暗器撞上刀面迸出点点火星，竟似除夕夜的焰火碎屑。
沈翠素手轻扬，袖中又飞出九枚梅花镖。
却见楚照腕间一颤，那柄短刃忽如活物般游走，竟将暗器尽数撩回原路。
“好个枪神！”
楚照喉间滚出低笑，刀锋却陡然染上血色。
此招名曰“白虹贯日”，乃是荆无命醉后所创。
此刻在他手中使来，竟比当年更快三分。
刀尖颤若琴弦，直取沈翠咽喉要穴。
沈翠广袖翻飞，身形竟似分化成三道残影。
真身侧移半步，五指已扣向楚照脉门，指尖萦绕着淡青气劲——
正是峨眉绝学“拈花手”。
楚照变招奇速，匕首划弧如月轮倒悬。
楚照道：“姑娘这‘拈花手’……可是峨眉派的人？”
沈翠道：“我懒得跟你讲，你不配听！”
两人兵器相交，金铁相击声惊破檐下宿鸦。
烛影乱颤间，楚照忽觉掌心刺痛。
原来沈翠袖口暗藏三十六枚“千机针”，此刻随内劲激射而出。
他闷哼一声，左掌竟拍向自己右腕，借痛觉催动潜能，刀光顿时暴涨如匹练。
楚照道：“听说峨眉出了个近十年出了个女枪神，可否是姑娘你？”
这不要命的打法惊得沈翠连退三步，鬓边青丝已被削断数缕。
沈翠气息微乱，却仍保持着宗师气度。
她手中的剑始终未出，仿佛在等待什么。
楚照心中冷笑，突然想起三日前在梅林见到的场景——
这位号称“一枪断江流”的枪神，腰间玉牌竟刻着西域梵文。
电光石火间，楚照暴喝一声，右手匕首化作流星，左手却已摸向怀中革囊。
但为时已晚，细沙如银蛇窜入美目，她修长的身躯蓦地僵住。
楚照闪身至梁柱阴影处，玄色劲装早已换成进江寒盟时的华丽官服。
当他再踏入密室时，脸上满是惶急：
“沈姑娘，你这是……”
话音戛然而止，只见沈翠双目缠着染血的白绫，指尖仍紧紧扣着半截断刃。
“水……水”
美人儿踉跄着扑来，楚照慌忙扶住，袖中却滑出三枚喂了迷魂散的梅花镖。
月光穿过窗棂，照见他嘴角那抹转瞬即逝的冷笑——
江湖传言果然不可尽信，这沈翠的枪术，怕是永远没有施展的机会了。
————
寒露初凝，姑苏城外，夜色如墨，透着丝丝凉意。
那寂静的芦苇荡中，仿若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唯有偶尔传来的苇杆折裂声。
在这死寂的夜里，惊起夜枭那凄厉的啼鸣，划破长空，更添几分森然。
潘楚氏一袭青衫，下摆处竟沾着新磨剑刃那独有的铁锈味。
在夜风中似有若无地散发着。
她身姿婀娜，却又透着一股凌然之气。
三丈外的芦苇，此刻竟无风自动。
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牵引，又似是察觉到了即将到来的危险，在那微微颤动着。
十二枚透骨钉，宛如流星赶月一般，挟着凌厉的风声，破空呼啸而来。
每一枚钉子都闪烁着幽冷的光，仿佛带着无尽的杀意，要将潘楚氏洞穿。
潘楚氏却丝毫不慌，左手广袖轻抖之间。
三十六枚青铜钱便如灵动的鱼儿一般，自袖口鱼贯而出。
那铜钱在空中排列有序，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是训练有素的士兵，奔赴战场。
当铜钱与铁钉相撞的瞬间，迸出数点幽蓝的火星，如同夜空中绽放的诡异花朵。
这手法，正是唐门暗器手法里最为刁钻的“星河倒卷”。
只见铜钱在空中巧妙地变换着方位。
将那十二枚透骨钉的攻击一一化解。
“玉面罗刹”足尖轻点在那浮萍密布的水面上，玄色劲装将她玲珑的身段完美地勾勒出来。
她身姿轻盈，仿若随时都能随风而去。
面上轻纱被掌风掀起半角，露出下颌处一道新月状的淡疤。
这道伤痕，本该在去年中秋之时，就刻在潘楚氏那纤细的咽喉处，成为一道无法抹去的印记。
此刻，随着她阴恻恻的笑声，那淡疤竟扭曲成狰狞的弧度：
“楚女侠当真好记性，那日你杀我胞弟时，
他喉头血泡咕嘟了十七声才断气……那场景，想必你还历历在目吧。”
话音未落，七点寒芒自她羊皮靴中激射而出。
仔细一看，竟是淬了苗疆蛊毒的孔雀翎。
那翎上泛着诡异的光芒，仿佛是死神的召唤。
潘楚氏忽地旋身，腰间白玉剑如白虹经天。
剑光闪烁之间，将那毒针尽数绞入剑光织就的银网之中。
一时间，剑影与毒针交织，发出阵阵清脆的声响。
苇丛中忽有腐叶簌簌而落，原是两人气机相激，竟将三丈外的枯枝震得粉碎。
那粉碎的枯枝溅起的木屑，在月光下闪烁着，如同一场小小的木屑之雨。
“报仇？”
潘楚氏冷冷开口，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带着一丝清冷。
她腕间剑穗突然崩断，三十六枚铜钱竟在空中诡异地停滞一瞬。
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
“你兄弟使的是‘千蛛万毒手’，可惜毒不过五步，
他是被自己的毒反噬而死，与我有何关系？”
她的话语平静，却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她话音未落，“玉面罗刹”突然惨呼一声。
“少废话！接招！”
只见她左肩井穴赫然插着三枚带毒铜钱。
那铜钱之上，隐隐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原来方才暗器相撞时，早有一枚染着西域金蝉蛊的铜钱借力打力，悄然渗入对方经脉。
月光陡然被乌云吞没，整个芦苇荡霎时陷入一片死寂。
那黑暗仿佛能将一切都吞噬，让人感到无比的压抑。
唯有两道身影鬼魅般穿梭其中，剑锋过处。
苇叶纷飞如雪，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