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盟。
霹雳堂堂主道:“你胡说!”话音刚落,另一只手从腰间又抽出一把刀,朝着潘楚氏击去。
潘楚氏用那白玉剑,挡住攻击过来此人的双刀,道:
“那你哥哥是杨昆咯?”
霹雳堂主,道:“没错!”
潘楚氏道:“那你一定是杨仑咯!”
杨仑道:“没错!”
潘寒道:“你还不投降?”
杨仑一把抓住潘寒威胁潘楚氏,道:
“别过来!你如果不想让你儿子受一丁点伤害,
就把我放了,要不然的话……我可保不齐他会怎么样?”
潘寒道:“你如果把我杀了,你也照样走不出这江寒盟的潘府。”
月光如霜,凝于土坑之中。
那坑不大不小,恰足以埋葬十三具惨死在西厢房的死尸。
潘楚氏手中的白玉剑,此刻却滴血不止。
刀光再起时,杨仑的双刀比先前快了七倍——原来方才的败退竟是诱敌的饵。
“当!”的一声,剑刃架住双刀的刹那,白玉剑鞘突然碎裂。
十七片碎玉如流星射向杨仑面门,逼得他旋身暴退三步。
青砖上顿时多了七道刀痕,每道痕迹都深三寸七分——
这老贼竟将霹雳堂火药暗藏在刀气里。
“十三年前沧江沉船案,”
潘楚氏剑尖挑起半片碎玉,“杨昆死前说过句话。”
杨仑瞳孔骤缩。
“他说……”剑光忽如毒蛇吐信,“霹雳堂的狗,永远学不会用右手使刀!”
刀光顿滞。
潘寒的冷笑比剑更冷:“所以你才是左手刀。”
话音未落,杨仑左腕已翻。
刀锋割裂夜风时带起硫磺味,却见潘寒不退反进,染血丝缎缠上他脖颈。
“你哥当年也这么勒过我。”丝线入肉三分,“可惜他右手少了根小指。”
杨仑暴喝,双刀脱手飞旋。
刀柄机关炸开时迸出十二枚雷火钉,钉钉射向潘寒双目。
白玉剑突然横空。
剑尖挑飞雷火钉的瞬间,潘楚氏广袖中滑出柄短刃——刃身刻着“昆”字,正是杨昆当年佩刀。
“认得么?”刀光映亮杨仑惨白的脸,“你哥断气前,用血在刀柄写了三个字。”
雷火钉落地爆炸,硝烟中传来声嘶吼:“不可能!”
潘寒的丝缎已勒进他喉管:“他……说……对不住。”
杨仑忽然狂笑,笑声震落檐角残雪。笑声未歇,人已暴起。
双掌拍向自己天灵盖,掌风却突然转向——竟是同归于尽的杀招!
剑光比叹息更快。
白玉剑穿透杨仑右掌时,潘楚氏的左手正捏着枚青铜虎符。
符上恶虎独目赤红,恰映出杨仑扭曲的脸。“你错了。”
她将虎符抛向火堆,“我要杀的从来不是杨家兄弟。”
虎符坠入烈焰的刹那,十三支弩箭破空而来。
箭镞泛着蓝光,分明涂了与尸体伤口相同的腐骨草汁。
潘寒突然扯断丝缎。
染血绸布卷入箭雨,竟将毒箭尽数裹成茧。
————
暮色如墨汁般泼洒在官道上,鎏金马车碾过碎石,发出细碎的金戈声。
辕马鬃毛上系着的铜铃忽地一颤,张鹤指尖轻轻叩了叩檀木车壁,指节苍白如玉。
“妹妹啊!”
他这声唤本该带着三分笑意,此刻却像浸在寒潭里的月影。
车帘纹丝不动,连那绣着并蒂莲的缎面都泛着死气。
马蹄铁踏碎几片枯叶,他忽然笑起来,笑声比檐角冰棱还要脆:
“莫非是睡着了?”
尾音在车厢里转了三转,惊得车角悬挂的珊瑚珠都颤了颤,却惊醒不了一个装睡的人。
右手缓缓抚上腰间缠着金丝的剑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螭纹吞口。
隔着雕花窗棂,他看见自己映在琉璃上的倒影。
夜色如墨,浓稠得仿佛能将世间万物尽皆吞噬。
那玉带在黯淡的光影中,恰似一副历经岁月沧桑、色彩已然斑驳褪色的年画,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陈旧与落寞。
然而,在那看似死寂的面容上,唯有瞳孔里两点幽火灼灼发亮。
宛如幽冥中闪烁的鬼火,透着一丝神秘而危险的气息。
“装睡的人……”
这低沉的嗓音在静谧的夜中缓缓响起,仿若从幽深的古井中传出,带着几分冷峻与嘲讽。
那尾音还未消散,便突然被夜风无情地咬碎,如同被利刃斩断的丝线,戛然而止。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左手猛地一掀车帘。
刹那间,锦缎流苏如癫狂的舞者般肆意狂舞,在这暗夜中搅动出一片迷离的光影。
车内,那空荡荡的织金软枕静静搁置。
本应是温馨柔软的卧榻,此刻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软枕之上,还留着半枚胭脂印,那抹残红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刺眼。
仿若一滴干涸的血泪,直直地刺得人眼底生疼,仿佛有无数细密的针深深扎入心底。
待回到那名为“琳琅阁”的府邸后,时光悄然流转。
却迟迟不见自己的妹妹从那马车中翩然走出。
一种不祥的预感如阴霾般笼罩在他的心头,愈发浓重。
他心急如焚,脚步匆匆地登上马车,目光如炬地在车内细细找寻。
每一寸角落都不放过,仿佛想要从这狭小的空间中寻出妹妹的踪迹。
然而,一番搜寻过后,除了那空空的软枕和残留的胭脂印,别无他物。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口中喃喃道:
“坏了!妹妹丢了!父亲还有一月才回来,这可如何是好?”
那声音中,饱含着无尽的担忧与焦急,仿佛失去了主心骨一般。
张鹤深知事态紧急,不敢有丝毫懈怠。
风卷着枯叶在青石板上打着旋,十二盏气死风灯将“琳琅阁”三个字照得森然如鬼。
张鹤负手立在飞檐下,玄色袍角被月光浸得发白,腰间玉佩却暗涌着血色光华。
“都给我听着!”他喉间滚出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
惊得檐角铜铃簌簌作响,“立马去找‘琳琅阁’大小姐张璃!
这每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若有消息,立马来见我!”
话音未落,三十六盏琉璃灯同时爆出青焰。
映得他眉峰间那道疤愈发狰狞——那是三日前血洗听雨楼时留下的印记。
二十余黑影自廊柱后鱼贯而出,有人靴底粘着带露的海棠。
有人腰间还挂着半截酒壶。
这些人皆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此刻却连大气都不敢出。
最后个灰衣人倒退着出门,后颈汗毛突然竖起——
檐头滴水瓦当竟结着层薄霜。
送信人踩着官道裂纹踱来,鞋底碾碎三朵将开未开的白梅。
“‘江寒盟’潘夫人叫我来送信!”
他喉间带着北地特有的沙哑,袖口银线绣的却是江南烟雨。
看守的双钩还未抬起,那人已甩出三枚制钱。
叮叮当当嵌进石阶——竟是以暗器手法钉成北斗状。
张鹤推门的声响惊起宿鸦。
他左手仍按在剑柄上,右指却已挟住那封烫金书信。
月光忽地被流云割裂,照见他瞳孔深处跳动的两点寒星。
“何人在此喧哗?”
尾音在夜空中拖出三尺寒芒,惊得送信人后退半步。
靴跟恰好踩在先前那三枚制钱的坎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