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韩拾按照计划行事,不过在离开七星观之前还特意留下了一封书信,称自己是赫无名,因调查劫案之故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并保证不会将这里的事情抖落出去,如有泄露,任凭处置。他之所以要这么做,也并不完全是为要出口恶气,报这次被赫无名戏弄之仇,更主要的是防止七星观派人来找他的麻烦。
紧接着,韩拾又随意从格泰因的物品中拿了几件旧衣裳,打成一个包裹,背在身上,然后又找到一顶老旧的毡笠戴在头上,遮住半张脸,随后走出山洞,与一众道士道别。道士们似乎也没有疑心,有两个道士甚至提出来要送他下山,韩拾随便找了个理由拒绝了他们。
等到无人关注自己之时,韩拾乘机偷偷溜回到自己原先的住处,用最快的速度卸去伪装,又重新化妆成之前的模样,然后开始收拾行李,忽然看到从镇衙主簿那里拿来的那张白家与镇衙签订的租赁码头的合同,上面有白秀成的签名,于是将昨天盗来的信封取出来对比了一下,发现字迹十分相同,看来这封信就是出自白秀成的手笔。
离开七星观后,韩拾策马狂奔,往珠木川赶去,路上又遇到海大少,正在指挥脚夫们搬运砖石瓦片,似乎已经规划好了蓝图,要开始动工修建客栈了。
韩拾本想悄悄溜走,没想到又被海大少拦下,海大少问道:“听说你们白家已经过来与很多豪强做生意了?你的印章带来了没?本大少还在等着跟你做生意呢。”
韩拾佯装拍了拍额头,道:“你瞧我这记性,竟忘记这一茬了。”
海大少不悦道:“你是不是压根没把本大少的事放在心上?”
韩拾赶紧找个理由道:“岂敢,岂敢,主要是在下最近忙着处理那些大什商人的事,忙得晕头转向,还请大少恕罪。”
海大少奇道:“大什商人?你是说之前跟冲天堡私下做生意的那些大什人?”
韩拾点点头道:“不错,大少也知道这事?”
海大少冷哼一声道:“这又不是什么机密,本大少岂能不知?怎么,你们白家难道也要与他们做生意?”
韩拾笑道:“只要价钱公道,跟谁做不是做?”
海大少皮笑肉不笑道:“你们可别忘了,这可是犯法的勾当。”
韩拾问道:“做生意犯了什么法?”
海大少翻眼道:“咱们这里可是不许直接与大什人做生意的。”
韩拾毫不在意道:“这倒无妨,我们白家可不是只能在这里做生意。”
海大少愣了愣,随即道:“那你跑来跑去,忙着处理什么事?”
韩拾压低声音道:“你不知道格泰因欠了他们很多钱么?他们现在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偏偏又不能过来打探格泰因的下落,只好托我们白家来帮忙打探了。”
海大少阴阳怪气道:“还不是你们白家落井下石才会这样。”
韩拾听了这话,不禁好奇,问道:“大少这话什么意思?”
海大少冷笑道:“你不要以为本大少不知道,若不是你们白家暗中操作,使格泰因在叶城的投资打了水漂,格泰因又怎会欠下这许多钱。”
韩拾没想到还有这种事,问道:“大少这话是听谁说的?”
海大少翻眼道:“知道的人多了去了,所以我们才一致商定不跟你们白家做生意,没想到这些老家伙们一个个口是心非。”
韩拾道:“大少这是上了别人的当了,白家做生意这么多年,凭得就是诚信,童叟无欺,绝不会暗中操作。”
海大少撇嘴道:“你是白家人,自然会为白家说话了。那你们帮那些大什人打探格泰因的下落可有什么线索?”
韩拾摇头道:“一点线索也没有。”
海大少冷笑道:“就连镇衙和团练的人都找不到他,你们要能打探到才怪。”
韩拾乘机问道:“大少怎知连镇衙和团练的人都找不到他?”
海大少道:“若是找到了还能这般安静?早就敲锣打鼓闹得沸腾了。”
韩拾淡淡道:“为何一定要锣鼓喧天?秘而不发不是更有利么?”
海大少愣了愣,惊讶道:“你的意思是他们抓到了人却没有公布这个消息?”
韩拾摇头道:“在下可没这么说,是大少你自己这么认为的。”
海大少奇道:“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韩拾淡淡道:“有什么好处大少得要去问镇衙,在下还要回去向大什人交差,告辞了。”说罢,正要抬脚离开。
海大少赶紧伸手拦住,道:“等等。”
韩拾问道:“大少还有什么事?”
海大少道:“听说你们白家大爷有个女儿,今年已经十七了,还没有订亲,是不是真的?”
韩拾见他还想着这档子事,居然还打听到这种消息,自己也不知道真假,便随意点了点头。
海大少喜道:“那太好了,真是天助我也。”
韩拾见他欣喜若狂的样子,不由问道:“大少贵庚?”
海大少道:“本大少今年二十九,正好同一属相。”
韩拾忍不住道:“你们相差十二岁,差距是不是有点大?”
海大少一愣,随即道:“这点差距算什么,你不知道皮杜长老去年娶了个十八岁的新娘吗?他们可是差四十岁呢,也没人说差距大吧。”
韩拾只好道:“大少这个年纪应该也已经有夫人了吧?”
海大少得意洋洋道:“有两个,不过白家小姐进门后,本大少可以让她做大夫人。”
韩拾心中暗忖这厮可真不要脸,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于是摇头道:“不是在下要扫大少的兴致,白家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海大少面上的笑容立刻冻结,不悦道:“你要知道这里是咱们大神教的地盘,今后都要归大神教管辖,白家家大业大也没用,迟早是要垮掉的,本大少现在也是给你们一个机会,不嫌弃她是个异教徒已经很不错了,不要不识抬举。”
韩拾一听这话就火冒三丈,冷冷道:“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容身?离开这里也不是不能活,白家生意遍布潒州,甚至到达大什帝国和大华帝国,想去哪里发展不行?”
海大少愣了愣,道:“你们可要仔细想清楚了,你们在这里几百年的家业都不要了?”
韩拾冷笑道:“大少觉得这是我们的问题么?”
海大少道:“别管是谁的问题,只要你们与我结亲,把女儿嫁给本大少,本大少到时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保护你们。”
韩拾讥笑道:“大少的算盘倒是打得不错,到时人财两得,可惜白家还至于要仰人鼻息。”
海大少怒道:“你可别不识好歹。”
韩拾拱手道:“在下确实不识大少的好心,告辞。”
海大少伸手拦住韩拾,道:“等等。”
韩拾皱眉道:“抱歉,在下还有事在身,恕不奉陪了。”说罢,径自离开,忽觉脑后一阵疾风袭来,便知是海大少所为,于是侧身避开攻击。
海大少见韩拾轻松避开自己的偷袭,不由恼羞成怒,立即先发制人,身形如电,快速扑向韩拾。他的手掌如同锋利的刀锋,试图砍向韩拾的手腕,出手显得流畅而自信。但韩拾不甘示弱,他迅速后退,身体如同一片飘动的叶子,轻盈地躲开了来自对方的攻击,而且就在他闪避的一瞬间,已将海大少的手腕锁住,随即反手向后一拉,打算以这样突然的力量撕裂对方的防线。
海大少没想到自己一出手就被别人抓住,虽说自己有些轻敌,但对方的身手看来的确在自己之上,大惊之下,根本来不及反应,身体就被对方拉了过去。
随着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断拉近,原本直来直去的攻击一下子演变成了复杂的身形变换和巧妙的抓取。韩拾迅速反应,以巧妙的步伐避开,紧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海大少的肩膀锁住。
海大少顿时感受到一股突如其来的压力,以致身不由己,动弹不得,不由吃惊道:“你怎会这些高明的功夫?你到底是什么人?”
韩拾淡淡道:“在下已经说过多次了,大少还要再问?”
海大少疑惑道:“你们白家管事的人武功都已经这么高了?”
韩拾不急不慢道:“在下也不只是个一般的管事,大少可不要瞧不起人。”
海大少用力想将胳膊抽回去,却徒劳无功,只好道:“你先放手。”
韩拾看了看海大少身边的随从,此刻他们已经将韩拾和海大少团团围住,韩拾虽然不惧他们,却也不想节外生枝,与他们大打出手,于是道:“先让你的手下都退远些。”
海大少没法不依,只好挥手让手下都退到远处,这才对韩拾道:“现在你可以放手了吧?”
韩拾松开手,淡淡道:“大少身份尊贵,千万别乱动手,一不小心伤着了可就后悔莫及了。”
海大少甩了甩胳膊,不服气道:“就凭你,只怕还不够胆。”
韩拾见他一副死者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不由道:“大少还想要试试?”
海大少冷笑道:“何必要试,本大少手里可还有一样宝贝,关系到你们白家,你们若是给脸不要脸,本大少只好将这件宝贝送到镇衙去了。”
韩拾才不信他的鬼话,嗤笑道:“大少的宝贝还是留着自己玩吧。”
海大少急道:“你可不要不信,本大少手里有你们白家白秀清写给格泰因的信件。”
韩拾听到这话,心中不由一惊,面上却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淡淡道:“口说无凭,拿出来看看才是。”
海大少道:“这么重要的信本大少当然不会带在身上了。”
韩拾道:“那你说,信上写的什么内容?”
海大少道:“白秀清告诉格泰因有一批黄金要从日海道运到叶城,让格泰因带人前去打劫。”
韩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居然会有这种事情,这实在是超乎想象,青阳子白秀清居然让格泰因去打劫黄金,这话说出去谁会信?难道真如赫无名所言,格泰因是他人冒名顶替的?但如果那样,为何不能口传而要写信?而且信件还没有被销毁?这事会不会是有人栽赃?韩拾思来想去,觉得疑点颇多,不由问道:“这封信大少是从什么地方获得的?”
海大少得意道:“格泰因另一个老巢里的保险柜中。”
韩拾冷笑道:“大少这话蒙得了别人,可蒙不了在下,这么重要的东西格泰因怎会不销毁?而且还放在一个有危险的保险箱中,这是故意要给别人拿去不成?”
海大少面色发窘,随即道:“好吧,不怕实话告诉你,这信是竹翁留给本大少的。”
韩拾奇道:“竹翁为何要将它留给大少?”
海大少道:“竹翁担心有人要害他,所以想要用它来保命,关键时刻还可以请你们白家帮忙。”
韩拾道:“竹翁从何从得来这份信?”
海大少道:“他说是从白秀清手中抢来的。”
韩拾觉得奇怪,想了想,问道:“大少知道白秀清是谁么?”
海大少道:“白家老大叫白秀明,白家老九叫白秀成,白秀清自然是他们的兄弟了。”
韩拾听他这么一说,貌似他并不知道白秀清就是青阳子,于是道:“这么说来大少是还不知道白秀清早就被白家除名的事了?”
海大少一下子愣住,过了半晌,问道:“你说白秀清已经不是你们白家的人了?”
韩拾点头道:“不错,早已经不是了。”
海大少想了想,道:“就算他现在不是你们白家的人,但他也姓白,本大少就不信把这封信交给镇衙不会对你们白家没有影响。”
韩拾只好道:“在下一直以为大少是个英雄,更胜火狮,没想到大少居然会用这种手段,不知道传出去以后世人会怎么看大少?”
海大少脸红了红,道:“是你们先逼我的,本大少本是一片好心。”
韩拾道:“结亲这种事得你情我愿才行,我现在随便找个女人来嫁给大少,想必大少也不愿意,是不是?”
海大少道:“父母之命,有什么愿……”
韩拾一听这话便知他要说什么,急忙打断道:“这样吧,容在下回去先将此事告知家主如何?”
海大少点头道:“这样最好,你可别忘了。”
韩拾暗叹一声,抱拳道:“大少放心,在下回去一定第一时间就报告家主,告辞。”
韩拾继续上路,心中却不能平静,原以为是镇衙将押运黄金的事告诉了格泰因,没想到是青阳子告诉格泰因的,难道青阳子想要借刀杀人?还是青阳子想要从中渔利?这么看来赫无名的论断就有问题了,不过海大少的信件也未必是真的,也许是别人嫁祸。
韩拾不由又想起竹翁的话,觉得他所说的七星观才是劫匪的那些理由似乎也有些合理,想到这里,他决定再去竹翁那里看看,看看他是不是如赫无名所言,被大先生要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