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拾正想着要不要将格泰因身上的束缚解开,忽听外面依稀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赶紧将棉布重新塞回格泰因的嘴巴,并对他低声道:“现在还不能给阁下解绑,请阁下先委屈一下,待会儿再说。”然后将胡子重新粘好,转身走出石室,看到道童清风又端着一个托盘前来送饭。
韩拾上前从道童手中接过托盘,对他道:“那人凶得很,还是给我来吧,你先回去,等他吃完饭,我把托盘放到洞口那边的石室中。”
道童闻言,不疑有他,将托盘交给韩拾,然后道谢一声,转身离开。
待道童走远,韩拾才将托盘带进石室,伸手拔掉格泰因嘴巴里的棉布,沉声道:“现在我要将你的右手解开,好让你吃饭,你若想乘机发难,那我只好不能让你吃饭了,你可同意?”
格泰因此刻为形势所逼,也不得不低头,大声道:“好,你放心,我蒙武说话算数。”
韩拾于是上前将他双脚与石台相连的绳索解开,好让他坐起身来,然后将他右手的绳索也解开。格泰因果然规规矩矩,没有任何想要乘机反抗的意思,拿起碗筷便开始吃将起来,韩拾侧立一旁,看着他狼吞虎咽。
很快,饭菜就被格泰因一扫而空,韩拾又让他稍事休息了片刻,才重新将他双手缚在身后,然后拿起托盘走出石室,再反手关上铁门,将托盘送到外面的石室中去。
一路上并没有看到道士,一直走到最外面的石室中才看到两个道士站在石壁前聊天,韩拾站在一个凸起的石壁后面,隐约听到他们的一些谈话。
两名道士正在谈论葛丹前来道观的事,原来葛丹过来的目的是要求七星观将所有人员姓名登录在册,上交镇衙。两名道士显得义愤填膺,觉得镇衙管得太宽了,居心叵测。韩拾这才知道葛丹过来的用意,看来他们是要对七星观加大控制了,莫非他们也开始怀疑起七星观了?抑或是看七星观不顺眼,想要限制七星观的力量?
不过这些事韩拾也不关心,于是韩拾走出去,与两名道士打声招呼,便将托盘交给他们,顺口问道:“葛丹过来会不会还有别的目的?”
两个道士听韩拾这么说,便知韩拾已经听到他们的谈话了,不由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一个年长一点的道士问道:“什么目的?”
韩拾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这个目的。”
道士摇头道:“先生不必担心,他还不知道先生在这里。”
韩拾淡淡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道士愣了愣,不由问道:“先生有何想法?”
韩拾故作高深道:“任何安全之处,只要时间一长,都不会再安全。”
道士点点头,似乎也赞同韩拾的见解,然后问道:“先生打算要离开这里了?”
韩拾见他一语中的,当下也不再绕圈子,立刻道:“不错。”
两个道士又对看了一眼,还是那个年长一点的道士答话道:“先生要不要跟观主或天师商议下?”
韩拾担心青阳子那边不好糊弄,便道:“明天还是跟天师商议下吧。”
道士点点头道:“好,那贫道明天一早就去跟师叔祖说一声。”
韩拾拱手道别,原路返回,重新来到关押格泰因的石室,忽然看到一旁的其他几个石室,不由心生好奇,想要看看这些石室中存放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于是不由自主走过去查看,打开第一个石室的门,却发现这个石室与关押格泰因的那个石室如出一辙,只有一个石台,其他什么也没有。
韩拾有些失望,关上铁门,走到第二间石室,打开铁门一看,发现这间石室中居然堆放着很多箱子。韩拾心中暗喜,上前依次将箱子打开,发现箱子里存放着各种各样的东西,什么柴米油盐、布匹皮革、管乐器材、笔墨纸砚、金银珠宝应有尽有,甚至还有兵器盔甲、旌麾帐篷等行军打仗的物品。
韩拾满心疑惑,很是不解,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屯积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于是又去第三间石室打量,发现第三间石室也是一样,堆放着很多箱子,箱子里的东西也与第二间石室箱子里的东西差不多,后面的第四间石室和第五间石室也同样如此。
难道七星观打算将这里作为战时避难所?这些用品是用来防备不时之需的?韩拾暗自揣测。虽然并没有发现什么与黄金劫案相关的线索,不过由此倒可以看出七星观精打细算居安思危的长远策划,早早便为将来做了最坏的打算,同时也可以看出七星观是个相当富有的门派,就算是豪门富户也未必能拿出这么多的金钱和物资。
韩拾粗略估算了一下,光是这里的金银珠宝就将近百万两白银之多,要知道整个日海镇今年捐赠了六十万两银子就财政赤字了。
七星观何以会这么有钱?难道这是七星观历年来的积攒?那得要多少年多少代才能积攒出如此多的东西,只怕得从七星观开山立派时就开始积攒才行,而且还得保证七星观一直以来香火兴盛。
韩拾又想起七星观与白家的渊源,难道这些财富中有很多是白家捐赠的?似乎也不太可能,虽说白家家境富裕,但要捐赠这么多的金钱和物品给一个道观,似乎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可能性,就是赫无名之前提到的,这其中有很多财富并不是七星观的,而是冲天堡的,或许这里真是冲天堡真正的藏宝地点。
难道这个自称蒙武的人真是冲天堡的主事人?是他将冲天堡的财富秘密运到这里的?他是“提耶帕亚”这个组织的人?莫非“提耶帕亚”与七星观早已暗中联起手来了,为了对付冲天堡,派人顶替了原先的格泰因,再与七星观一起瓜分冲天堡的财富?那诺恩又是什么人?从他之前说的那些话来看他似乎也是格泰因,难道他是那个镇衙派来顶替格泰因的替身?
韩拾又想起那位身份不明的大先生,他是覆灭冲天堡的核心之人,之前都怀疑是他拿走了冲天堡的财富,现在看来真是冤枉他了。
韩拾继续向前打探,忽然发现山洞中另外还有一条通道。难道这条通道就是运输这些箱子进来的入口?韩拾心中暗忖,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否则这么多的箱子从外面搬进来一定会引人注目,留下证据。
想到这里,韩拾决定过去仔细探查一下,而且反正既然已经来到这里,总要打探清楚才好。于是韩拾进入通道,继续摸索着向前走去,谁知走到尽头时却发现无路可走,好似这条路竟是个断头路。
但这里怎会无缘无故出现一个断头路?韩拾觉得奇怪,猜想这里一定有什么隐秘的机关,可以打开通道,然而摸索了半天,也没有发现哪里有机关。
韩拾只好罢手,重新回到关押格泰因的石室,告诉他自己明天一早就会去找青阳子或胡天师,把这边发生的事情跟他们讲清楚,所以还要委屈格泰因在这里住上一宿。格泰因虽有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离开石室后,韩拾又四下兜了一圈,将整个洞穴都逛遍了,却没有什么新发现。韩拾回到之前被迷晕的石室,正准备好好休息一下,却发现房间中的石桌旁坐着一人,正是胡天师。韩拾心下生疑,上前一步,对胡天师抱拳道:“这么晚了,天师来此有何要事?”
“老夫听说你在担心留在此地的安全,所以特地赶来。”胡天师道。
“在下只是提了一嘴,没想到这么快就传到天师耳中了。”韩拾没想到那个道士居然如此性急,原本说好明早才转告的,谁曾想一转头就告诉胡天师了。
“安全是件大事,千万不能拖延。”胡天师神色凝重。
“天师说得对。”这点韩拾也很赞同。
“你的手怎么了?”胡天师看到韩拾那只缠着绷带的伤手,问道。
“刚刚练功时不小心擦伤,”韩拾解释道,然后迅速转移话题,道,“今天衙司葛丹过来只怕不怀好意。”
“你担心他另有所图?”胡天师问。
“就算他不是另有所图,他今天的举动显然也已代表镇衙对七星观不再放心了。”韩拾进一步道。
“不错,”胡天师点点头,神情有些黯然,“从这点上来说,他们确实是要准备对本观加大控制了。”
“所以在下觉得还是要早点离开这里才好,免得他们发现在下,以此大做文章。”韩拾乘机道。
“那你打算去哪里?”胡天师问道。
“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容身?”韩拾摸棱两可道。
“或许你可以先去白家那边避避风头。”胡天师沉吟道。
“白家?”韩拾听到这话,顿时精神一振,这是否说明七星观与白家暗中合作了?
“不错,以白家目前的势力,镇衙还不敢公然对他们怎样。”胡天师似乎并未察觉韩拾的异样。
“只怕未必,冲天堡的所作所为,白家不就是最大的受害者么?是什么人在背后默许的?”韩拾试探道。
“你说得也是。”胡天师道。
“这次冲天堡被剿灭了,白家的情况会不会好转?”韩拾见胡天师没有什么表示,只好继续试探。
“老夫觉得比较困难,”胡天师捋了捋胡子,淡淡道,“今时不同往日,白家真正的对手并不是冲天堡,而是大神教,就算冲天堡不在了,大神教还会扶持别的帮派来对付白家,大神教绝不会允许白家继续做大。”
“既然七星观现在也和白家一样遇到了大神教的限制,何不与白家团结起来一起抗争?”韩拾乘机道。
“其实这也是我们一直都在纠结的事情,我们也知道大神教一定会继续对七星观加大限制,”胡天师无奈道,“但倘若就此与白家联手又违背了七星观创立的原则,也将七星观拉进了世俗之中,从今往后如何还能静心清修?”
“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何谈清修?”韩拾忍不住道。
“你说得是,”胡天师瞥了一眼韩拾,颔首道,“但冲天堡之事搅得七星观也不得安宁,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安心几天,况且兹事体大,本观中人还要好好商议一下才行。”
“观主与白家颇有渊源,相互帮助相互支持总是应该的,何须这么麻烦?”韩拾打铁趁热。
“青阳子虽与白家颇有渊源,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自他出家为道,便已与红尘断绝,而且七星观自食其力,不管世俗之事,更不会因为白家而参与世俗纠纷。”胡天师正色道。
“在下妄言,请天师见谅。”韩拾赶紧承认错误。
“你不是方外之人,有这种想法也是情理之中。”胡天师道。
“但在下贸然跑去白家,是否会给白家带来不必要的麻烦?”韩拾换个话题道。
“无妨,白家不会如此谨小慎微。”胡天师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
“有件事不知当问不当问?”韩拾又想起一件事,觉得可以拿出来问问。
“什么事?”胡天师问道。
“在下听说有个大什人常来占卜,大师可知此人?”韩拾问道。
“自然知道,”胡天师点头道,“他是个生意人,非常关心自己的财运。”
“不知他叫什么名字?”韩拾问道。
“他自称格鲁巴。”胡天师看着韩拾道,“怎么?你想去投奔他?”
“镇衙再怎么豪横,还不敢对大什人太过无礼。”韩拾道。
“不过他跟格泰因做了不少生意,格泰因至今还欠他不少钱,你去投奔他岂不是自投罗网?”胡天师道。
“那是他和格泰因的事,在下是蒙武。”韩拾挺起胸膛道。
“你想清楚了?”胡天师问道。
“不错。”韩拾斩钉截铁道。
“那你不妨去白家问问。”胡天师道,“听说他也是白家的大客户。”
“好。”韩拾点头道,既然绕来绕去都绕不开白家,干脆就去白家看看再说,于是对胡天师道,“在下明天一早就动身去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