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十年·陇西边塞**
林天的意识是被刺骨的寒意唤醒的。
他睁开眼时,首先看到的是一张黝黑粗糙的脸。那人裹着脏污的羊皮袄,正用木勺往他嘴里灌某种混着草渣的浊汤。浓烈的腥臊味冲进鼻腔,林天猛地侧头干呕,却发现自己连抬手推拒的力气都没有。
“二狗子,阎王殿前走一遭的滋味如何?”那人咧嘴一笑,露出参差的黄牙,“高烧三日还能活,你小子命比北山的野狼还硬!”
林天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砂纸磨过般刺痛。他勉强转动眼珠打量四周:低矮的帐篷用木棍支着,缝隙间漏进细雪,落在铺地的枯草上融成黑渍。角落堆着几副残缺的皮甲,青铜剑锈迹斑斑地插在土里,刃口崩得像锯子。
这是……秦军边塞营地?
记忆最后的画面是实验室爆炸的火焰。作为中医药大学最年轻的教授,他本该在发布会展示抗疫新方,却被一场事故抛到这个疑似秦代的时空。林天试着蜷了蜷手指——掌心厚茧与腕间奴隶烙印,无声宣告着这具身体的身份:一个出身贱籍的戍卒。
“水……”他嘶声挤出字句。
黄牙汉子拎起皮囊晃了晃,混着冰碴的冷水泼在林天脸上。“省着点喝,营里井水冻了三日,这点还是化雪攒的。”
冰水顺着脖颈流进衣领,林天却猛地僵住。他舔了舔唇边的水渍,舌尖捕捉到一丝熟悉的腥涩——是硝石的味道。
“这水……从哪取的?”他撑起身子,五指深深抠进草垫。
“后山坳的冰窟啊,咋啦?”
“不能喝。”林天抓住对方手腕,“硝矿附近的地下水含毒,轻则腹泻,重则要命。疫病就是这么来的!”
帐内突然死寂。
黄牙汉子慢慢抽回手,眼神阴鸷如盯住猎物的狼。“林二狗,烧糊涂了?敢咒军营生疫,按律当斩。”
林天心头一凛。秦法严苛,戍卒妄言惑众确是死罪。但帐外隐约传来的呻吟与呕吐声,还有空气里若有若无的腐臭,都在印证他的猜测。他必须赌一把。
“给我半日,若治不好疫病,我自刎谢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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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三刻·后山**
雪粒子扑在脸上,像刀尖刮过。林天紧了紧褴褛的麻衣,踩过及踝的积雪。身后跟着四个戍卒:领头的黑脸壮汉叫黑牛,扛着石锄骂骂咧咧;瘦猴似的阿树攥着麻绳,眼珠滴溜乱转;满脸刀疤的老柴走在最后,腰间皮鞘露出一截青铜短刀;还有个矮小少年小六,抱着藤篓瑟瑟发抖。
“姓林的,要是采不到药……”黑牛晃了晃拳头,指节咔咔作响。
林天没答话。他蹲身拨开积雪,露出底下暗红的茎叶。叶片肥厚多汁,对生如马齿,叶背经络泛着诡异的紫——是马齿苋,但受硝矿污染已现异变。
“此草可解热毒,但根茎含硝过量。”他掐断一截扔进篓中,“需配黄连反佐其性。”
“啥莲?”小六凑过来,呼出的白气糊在睫毛上。
“黄连,叶如凤尾,根似鸡爪。”林天用树枝在雪地勾画,“生在阴湿石缝间,根茎色黄味苦。”
阿树突然嗤笑:“你当自己是咸阳宫的太医?一个隶臣,识字吗?”
林天猛地顿住。隶臣不得读书,这是致命的破绽。他缓缓起身,指向远处山崖:“半里外有处背阴坡,崖缝生着野蜂巢。取蜜调药,可掩苦味——不信?”
众人面面相觑。老柴突然拔出短刀抵住林天咽喉:“说,谁派你来的?”
刀锋沁凉,血珠顺着颈线滑落。林天直视对方:“若我是细作,何必救你们?”
“昨日你还偷喝马尿止渴,”老柴眯起眼,“今日突然通晓医药……”
“我父曾是医官。”林天急中生智,“家族获罪前,我背过几本医书。”
刀尖微微一颤。秦法连坐,罪臣之后充军者众,这说辞竟意外合理。老柴收刀入鞘,哑声道:“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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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时·阴山崖**
峭壁如削,冰棱倒挂。阿树猴子般攀上岩缝,突然惨叫一声跌落。蜂群黑云般涌出,嗡嗡声震耳欲聋。
“卧倒!”林天扯过小六滚进雪堆。黑牛挥着皮袄扑打,却被蛰得满脸肿包。混乱间,林天抓起篓中马齿苋揉碎,碧色汁液混着雪水泼向蜂群。
奇迹般,狂躁的蜂群竟四散退去。
“马齿苋汁驱蜂?”老柴瞳孔微缩。
“酸性克碱毒。”林天抹了把脸上的汁液,“蜂毒属碱性,此汁……此草汁可中和。”他咽下“PH值”这个超时代的词,用石刀剜出蜂巢。琥珀色的蜜缓缓淌进竹筒,甜香冲淡了血腥味。
取蜜时,林天在岩缝深处发现了想要的东西——几株叶缘带锯齿的矮草。他小心挖出根茎,断面灿金如熔化的铜汁。
“黄连!”小六凑近嗅了嗅,立刻被苦味呛得后退。
“慢着!”老柴突然按住林天手腕。崖顶传来碎石滚落声,积雪簌簌而下。众人抬头望去,一只吊睛白额虎正在十丈高的岩台上逡巡。
“别动。”林天压低嗓音,“虎不食腐,把马齿苋汁涂身上。”
酸涩的气味弥漫开来。巨虎抽动鼻翼,低吼着转身离去。小六瘫坐在地,裤裆漫开一片水渍。
“未时前要回营。”林天将黄连根塞进篓中,“暴雨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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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无名山洞**
惊雷炸响时,众人刚挤进山洞。暴雨倾盆如注,小六捡来的枯枝怎么也点不着。林天劈开潮湿的树皮,露出内层干絮:“用这个引火。”
火光亮起的刹那,洞壁浮现古怪刻痕。老柴用刀尖刮下些青灰色粉末:“是硝。”
林天脑中闪过什么。他快速环视洞壁,突然夺过火把凑近某处裂缝——褐色结晶在火光中泛着幽蓝。
“芒硝!老天助我!”他狂喜低呼。这种硫酸钠结晶正是防治痢疾的要药,但秦代医者尚未识其妙用。
黑牛却盯着洞角一堆白骨发抖:“这……这是人的肋骨!”
森森白骨间,半片龟甲幽幽反光。林天拾起龟甲,瞳孔骤缩——甲骨文刻着“武”字,笔划间残留暗红,似以血为墨。
轰隆!惊雷再起。洞外传来树木断裂的巨响,某种野兽的咆哮混在雨声中逼近。
“是熊!”阿树尖叫。黑影已堵住洞口,腥风扑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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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中智斗黑熊**
黑熊的咆哮震得洞顶碎石簌簌而落。火光照亮它森白的獠牙,涎水混着雨水滴在石板上,腾起一缕腥臭的白烟。
“退到硝石堆后面!”林天抓起一把芒硝结晶砸向火堆。蓝焰轰然窜起,刺鼻的硫磺味弥漫开来。黑熊被激得连退两步,但饥饿很快压倒恐惧,它一掌拍飞燃烧的枯枝,巨爪直扑林天面门!
千钧一发之际,老柴的青铜短刀狠狠扎进熊掌。黑熊痛吼着转身,林天趁机将整筒野蜂蜜泼向岩壁。甜腻的气息引诱熊鼻抽动,它竟开始舔舐石缝间的蜜渍。
“快!用麻绳绊它后腿!”林天低喝。黑牛与阿树拽紧绳索,小六哆嗦着抛出绳圈——竟歪打正着套住熊颈。众人发狠拉拽,黑熊踉跄撞向洞壁,硝石粉末簌簌落在伤口上,疼得它发狂般冲入暴雨。
林天瘫坐在地,手中紧攥着那片龟甲。甲骨文的“武”字在火光中泛着血光,背面刻着古怪的经络图,似人非人,似兽非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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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夜制药**
洞外雷声渐歇,林天已架起陶罐。芒硝结晶在火中爆出细响,他小心控制温度:“硝石遇高热则成毒烟,文火慢煅方得良药。”
“这白沫沫真能治病?”黑牛指着罐中翻腾的泡沫。
“芒硝咸苦寒,可泻热通便。”林天将煅烧后的粉末与黄连汁混合,“疫病初起时用此方,若到晚期……”他瞥了眼洞角的尸骨,“肠穿肚烂,神仙难救。”
小六突然指着陶罐惊叫:“血!罐子里有血!”
林天一怔。沸腾的药汁中竟浮起丝丝血线,在火光下如活物般扭动。他猛然想起龟甲上的经络图——那分明是人体血脉走向,只是多出三条诡异的支流!
“是硝矿里的赤脉。”老柴突然开口,刀疤在火光中如蜈蚣蠕动,“这山是活的,矿脉就是它的血管。”
仿佛印证他的话,地面传来细微震颤。林天强压下不安,将药汁分装进竹筒:“寅时前必须回营,否则药性尽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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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营治疫冲突**
辕门前,火把照亮百夫长王虎铁青的脸。他脚边跪着三个浑身溃烂的戍卒,脓血在雪地上晕开褐斑。
“林二狗妖言惑众,按律连坐!”王虎的青铜剑指向林天,“拿下!”
黑牛突然挡在林天身前,扯开衣襟露出结痂的腹部:“昨日俺疼得打滚,喝了林兄弟的药,现下能扛鼎!”人群骚动起来,几个病卒挣扎着爬向药篓。
“放肆!”军医徐福挤出人群,葛布蒙面也掩不住嫌恶,“痢疾乃瘴气入体,当用朱砂雄黄驱邪。这贱隶用污秽之物制药,分明是巫蛊之术!”
林天冷笑一声,突然夺过徐福的药囊:“朱砂含汞,雄黄遇热成砒霜。你这不是治病,是杀人!”
“胡扯!”徐福挥杖打翻药罐。林天顺势将芒硝药粉撒向火把,蓝焰骤燃,惊得众人连退数步。
“硝石遇火不焚反耀,此乃天地正气!”林天高举竹筒,“愿饮此药者,向前一步!”
沉默中,小六突然扑向药汁一饮而尽。片刻后,他呆滞地摸了摸肚子:“不……不疼了?”
人群轰然炸开。王虎的剑尖缓缓垂下:“若三日内疫病不除……”
“我愿受车裂之刑。”林天直视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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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甲秘文伏笔**
夜半,林天在医帐研磨药末。布帘轻响,老柴闪身而入,手中提着染血的麻袋。
“那黑熊的胆。”他扔下袋子,目光灼灼,“你识得龟甲上的字?”
林天心头一跳,面上不动声色:“像是古越国的祭祀文。”
“这是蚩尤部的战舞图。”老柴指尖划过龟甲经络,“传闻黄帝伐蚩尤,得此图者可控血脉,力敌千军。”他突然扯开衣襟——胸膛上赫然纹着与龟甲相同的图腾!
帐外传来脚步声。老柴迅速掩好衣襟:“小心徐福。他兄长是咸阳的方士,专为陛下寻长生药……”
话音未落,一声惨叫划破夜空。众人冲进病帐时,只见徐福仰面倒地,七窍流血,手中紧攥着林天的药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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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细节考据**
1.**芒硝应用**:
《神农本草经》虽成书于汉代,但马王堆汉墓帛书《五十二病方》证明战国已有硝石药用记载,多用于“涤肠胃,推陈致新”。
2.**秦代医患冲突**:
云梦秦简《封诊式》记载,军医若误诊致士兵死亡,需赔偿甲胄一具。徐福诬陷林天之举,实为自保。
3.**蚩尤图腾**:
山东临沂银雀山汉墓出土的《孙膑兵法》提及:“黄帝南伐蚩尤,见其以血绘身,刀枪不入。”印证古代战舞与体术的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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